翻译时的将就主义必然导致文化信息的损失（阮炜）【龙_Lo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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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翻译时的将就主义必然导致文化信息的损失

英语的崛起：全球情境中的语言
阮炜，上海三联书店，2025年4月

译不达意

第七章，屏蔽信息的翻译

六，“龙”：Dragon 还是 Loong？

　　“龙”的外译历来就是一本糊涂账。在中国文化中，龙象征高贵、尊荣、吉祥、幸运和成功，一直以来却被译成英语的 Dragon。甚至晚至 2017年，权威性的“中华思想文化术语传播工程”依然将其译为 Dragon。可是据 Cambridge English Dictionary，Dragon 的定义是 a large, frightening imaginary animal, often represented with wings, a long tail, and fire coming out of its mouth.[1] 但凡有一点英文或其他西方语文知识的人都应知道，Drogon 通常指一个有鳞片、翅膀和爪子的蛇形巨怪，也指一个暴烈、好斗、非常严苛的人，还指某种可怕的、致命的、引起灾祸或毁灭的东西／事实或人，无论选择哪个词义，Dragon 所产生的联想都是负面的、不祥的，尽管在极少数情况下，Drgon也可以是正面形象。

　　可是为什么这样译？从前，当中国还不那么强大时，这么译或许问题不大，西方人、中国人乃至全世界都不会太较真。可是现在，中国已然“崛起”，而且正在向全世界投射越来越大的影响力，日益被西方政客视为威胁，这么译问题就大了。这不是自讨麻烦、主动给人提供炮弹，是什么？

　　所以外语人——或者说有关权威机构的外语专家们——若想要为减轻中国发展的阻力作贡献，就得停止使用不正确的译名，用心用力纠正它。

　　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出现了把“龙”音译为 Loong 的呼吁。用心良苦。尽管不知道能否被英语国家乃至整个西方世界接受，也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最终被其接受，但完全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做这种努力，首先权威新闻出版机构得统一，不能继续使用 Dragon 一词来对译“龙”了，而转而使用 Loong 一类词。假以时日，西方人是应能接受这个新译名的。

　　问题是，当初汉语译者不可能不知道 Dragon 一词压倒性的负面含义，可为什么仍用它来译正能量的龙？不难想见，译者是业内之人，这么译未必十分心安理得，但因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好将就。更何况这种翻译的最终责任人，很可能不是中国译者。

　　据说，早在十三世纪即马可波罗时代（暂且不论马可波罗其人究竟是否存在，或者说他如果真的存在过，则究竟来过中国与否，因为相似的游记故事也流传于伊朗以及其它西亚国家)，西方人便用 Dragon 一词来翻译汉语中的“龙”了。可见在翻译上，人类心理是相通的。也不难想见，西方人当初用 Dragon 来翻译“龙”时，也未必心安理得，却同样因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便只好将就。

　　问题是，将就主义必然导致文化信息的损失，这又必然导致不同语言间的交流不畅甚至误解，甚至可能造成不良后果。把 Dragon 译为“龙”便是典型的将就主义。同样，将西语中的 Dragon 一词译为汉语时，也不必再用“龙”来将就，而不妨考虑采取音译的路径，将其译为“杜拉更”或“得拉更”等。

[1] Cambridge English Dictionary, https://dictionary.cambridge.ong/dictionary，“Dragon”词条。

　　阮炜，湖南师大潇湘学者特聘教授，从事文明研究（含古希腊罗马研究）、英国小说研究、语言学研究等。曾任北京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清华大学、香港城市大学客座教授，《文明研究》系列丛书作者，兼任上海三联书店、华东师范大学《西方古典学译丛》主编。

（黄佶编辑配图，2025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