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论文摘选

在俄罗斯，дракон 是恶魔和被斩杀的对象

原标题：论龙与俄文 дракон
关世杰（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北京100871）
原载《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5月

　　摘要：文章试通过语义分析法、文献法、实地考察法和问卷调查法论证龙翻译成俄文 дракон 是误译，龙在中国含有祥瑞的意思，是中国的象征；дракон 含有邪恶的意思，是要被屠杀的恶兽。误译非常不利于中俄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理解。国家有关部门应引起重视，修正误译，将龙译为 лyн，将 дракон 译成“罪根兽”。

　　关键词：龙；дракон；误译；跨文化交流

　　北京奥运会吉祥物里，因为顾虑“龙”可能在西方国家带来的负面效果，呼声最高的“龙娃”并没有入选，这一情况引起了各界的热烈讨论。有学者呼吁要把龙误译的英文 dragon 加以改正，有人则不同意改。某作者在 2008年第 2 期《对外传播》发表的一篇短文中反对修改误译。理由之一是：“西方的 dragon 未必就是主要代表邪恶与祸祟”。

　　本文作者对 dragon 在英国和美国主要代表邪恶与祸祟已有论述【1】。俄罗斯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西方国家，但其文化受到东正教的重大影响。中国的龙翻译成俄文的 дракон，是否是误译？若是误译，是否需要修改？就这两个问题，经查阅中文文献，目前只有两篇短文有所论及【2】，学术专论尚未见到。本文试通过语义分析法、文献法、实地考察法和问卷调查法对第一个问题进行辩析；若是误译，作者将从跨文化传播学的视角，对第二个问题做一初步探讨，认为龙应译为 лyн，将 дракон 译成中文“罪根兽”。

一、龙译成俄文 дракон 是误译

　　从语义分析看，龙和 дракон 互译是错误的。

（一）当今词典的龙和 дракон 的词义

　　……。Дракон 在《俄汉详解大词典》和《大俄汉词典》的解释基本相同：“（欧洲神话中）长有双翅和脚爪、喷吐火焰、吞食生灵的蛇型怪物。”对比可以发现，在长相上，龙和 дракон 彼此体貌特征不同：龙有“须和角”，没有翅膀 дракон 有翅膀，没有“须和角”。相同的为两者都是蛇身、都有爪。在特长上，龙能兴云降雨，дракон 能吐火焰，两者的功能不同дракон 是喷火，代表死亡，而中国龙喷水，代表生命。对比龙和 дракон 引申意义，可以发现：两者意义截然相反：龙主要为“古代用作帝王的象征”，“现代把中华儿女称为‘龙的传人’”；дракон 为“残酷的人”。《苏联大百科》对 дракон 在基督教的文化中的含义的说明是：“在基督教的传说中，дракон 是邪恶精神的象征。俄罗斯民间传说的寓言式的妖怪，其长像与 дракон 相似。”【5】通过字典上的解释对比显示：龙与 дракон 在长相上、特长上和寓意上都有着本质的不同。

（二）词典中龙和 дракон 形象的图画分析

　　由于都是虚拟动物，图画的对比要胜过文字间的对比。龙是中国人五千多年前独创的神异动物，дракон 是俄罗斯历史上从希腊传来的虚拟怪物，它们的形象在历史上多少都在发生变化，在当今现实生活中，龙和 дракон 的形象如何呢？以 1992年俄罗斯发行邮票中的 дракон（图1）与 2012 年中国龙年邮票中的龙相比，显现差别很大：（1）头完全不一样，最明显的是中国龙的狮状头上有角、须，дракон 的蛇状头上无角无须；（2）дракон 有一对大翅膀，中国龙无翅膀。图像显示：龙和 дракон 不是同一种动物。

　　根据词的翻译应是同义词的转化的原则，两者字面意义和引申意义都不同的词是不能互相转化的，因此，龙译为 дракон 是错误的。把两种不同的虚拟动物混为一谈，如同把“虎”翻译成了“狮”。实际上，龙和 дракон 在对方文化中都是空缺词。

二、龙误译 дракон 造成中俄两国核心文化的对立

　　通过文献法和实地考察法的研究显示，龙误译 дракон 造成中俄两国核心文化的对立：

（一）文献中的龙为褒义而 дракон 为贬义

1. 龙的含义为褒义

2．дракон 的含义为贬义

　　下面我们考察从古至今 дракон 在俄罗斯文化中的含义。

（1）1991年前的 дракон

　　在俄罗斯文化发展中，公元 988年，弗拉基米尔大公接受东正教，并将其定为国教，从此俄罗斯成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东正教国家。在基督教以前西方 dragon 善恶兼有形象各异，西方的 dragon 彻底成为邪恶的象征只是从基督教时代才开始。东正教的传入对俄罗斯文化中的 дракон 产生了重大影响：дракон 成为罪恶的象征。这主要是《圣经》和大约1260年编辑成书的《黄金传说》（Золотая легенда)的影响。

　　《圣经》中《新约·启示录》（12:1-17）影响最大，大天使米迦勒（Михаил，英文为 St. Michael）把 дракон 驱出了天堂。《新约·启示录》十二章第 7-9 段写道（引语中采用现有的翻译，即原文中的 дракон 翻译成龙）：“在天上就有了争战。米迦勒同他的使者与 дракон（龙）征战，дракон（龙）也同他的使者去征战，并没有得胜，天上再没有他们的地方。Дракон（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旦，整个世界的骗子。它被摔在地上，它的使者也一同被摔下去。”【8】……。

　　值得注意的是，在基督教文化中，蛇和 дракон 常是一种动物的两种表现形式，“龙被赶出去，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旦，整个世界的骗子。”，蛇和 дракон 是一类。而中国文化中蛇和龙是两种不同的动物，一个是现实中的蛇，一个是虚拟的龙，在中国的十二生肖中“辰龙”和“巳蛇”是两类。

　　《黄金传说》中，第 58 个传说圣乔治（英文为 St.George）杀 дракон（英文为 dragon）的传说的影响最大。传说圣乔治出生在公元 260 年前后，巴勒斯坦人，后来成为一名罗马骑兵军官。他骁勇善战，屡战屡胜，屡建奇功。公元 303 年，在一次阻止基督徒受迫害时被杀，年仅四十三岁。公元 494 年，教皇格拉修一世（Gelasius）将他封圣。《黄金传说》中，传说圣乔治一次在地处今天叙利亚的某个小城杀死了吃人的 дракон，拯救了国王的女儿和全城的人，使他们皈依了基督教。俄罗斯受到《黄金传说》的影响更为突出。圣乔治在俄语中即“圣格奥尔吉（Святой Георгий）”【10】。十五世纪中诺夫哥罗德的蛋彩木板画证明这一点：中间主画中骑白马的圣格奥尔吉、国王、公主、城堡、дракон、水塘等要素反映了《黄金传说》中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故事（图3）。当今互联网上的俄文维基百科中，介绍《黄金传说》时谈及了圣徒格奥尔吉战 дракон 的故事：……

图4，15世纪初诺夫哥罗德蛋彩板画

　　《黄金传说》中关于圣格奥尔吉的故事，传到俄罗斯之后加入了本土的一些内容。“格奥尔吉·波别多诺谢茨被认为是莫斯科的保护神。在基督教中，格奥尔吉·波别多诺谢茨是个神甫。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个宗教故事：公元 303 年左右，在当时的罗马皇帝戴克里先统治时期，基督教徒开始遭到迫害，格奥尔吉·波别多诺谢茨也在尼科美迪亚（今天土耳其的伊兹米特城）被处死；格奥尔吉·波别多诺谢茨曾战胜了毒恶的蛟龙。起初，人们只是把它看作是农业的保护者，后来，欧洲的庄园主把格奥尔吉·波别多诺谢茨当作一个偶像——勇敢的庇护圣徒。在古罗斯，格奥尔吉·波别多诺谢茨的形象经常被刻画在王公的印章上和钱币上。”【12】

　　“在古罗斯与蒙古-鞑靼桎梏斗争中，莫斯科市徽问世了，这是最古老的古罗斯州徽之一，徽章上刻画的是一名手执长矛的骑士，长矛下面是被他杀死的蛇形怪兽。起初这个画面出现在古代硬币的正面，后来到十四世纪末，英俊的骑士形象开始出现在莫斯科大公的图章上。”【13】

　　十五世纪初，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形象出现在诺夫哥罗德的蛋彩木板画上（图4）。此时的 дракон 翅膀较小，不明显，更像蛇。十五世纪中的诺夫哥罗德的蛋彩木板画上 дракон 翅膀很明显，其体型更像鳄鱼（图5）。根据《圣经》，蛇和 дракон 是撒旦的两种形象。

　　1453年，因为穆斯林攻占了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彻底灭亡。“由于 1472年莫斯科大公伊万与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堡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索菲娅·巴列奥列格正式结婚，伊万三世自称为拜占庭皇帝和罗马皇帝的继承人。他还将希腊的双头鹰作为俄罗斯的国徽。到了伊万三世时，在国徽上画上了“杀 дракон 骑士”。

　　自十六世纪起，莫斯科市徽被刻画在俄罗斯国徽的中心位置，以此证明了俄罗斯国家是以莫斯科为中心创建的。十七世纪，莫斯科市徽上的骑士开始被称为“常胜将军圣格奥尔吉（乔治）”，因为圣者格奥尔吉一直被看作是俄罗斯战士的保护神。起初，人们将他视为农业保护者，后来欧洲封建主创立了“骑兵士的庇护者——常胜将军格奥尔吉崇拜”【15】。

　　圣格奥尔吉及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符号，被用于建筑、绘画、雕塑等方面。“1769年，在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执政时期，一枚专门奖励军官和将军辉煌战功的勋章——苦难女圣徒与常胜将军圣格奥尔吉勋章问世。”【16】

　　“克里姆林宫中有一座大克里姆林宫，它位于天使报喜大教堂旁边，建于 1838-1849年。大楼有一个大圆顶，圆顶上插着国旗。二楼是一间正厅。这些大厅都是以阿罗斯的最高奖——圣乔治奖、叶卡捷琳娜奖、亚历山大奖和弗拉基米尔奖等来命名的，这里是苏联时期政府和国家首脑们办公的地方，如今是俄罗斯联邦总统的办公地点。圣乔治厅是最大最漂亮的大厅之一。”【17】

　　莫斯科市美术馆是俄罗斯最著名的美术馆之一，由特列季亚科夫于 1856年创建，1892年捐献给莫斯科市。美术馆的大门上方的浮雕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图6）。

（2）1991年后的 дракон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联邦成立。“俄罗斯惯于在重大的历史转折期彻底改变‘文化符号’：罗斯受洗时期如此，彼得大帝改革时如此，十月革命时如此，这次解体当然不会例外。代表苏联、及其缔造者与历届领导人以及苏联的一切文化符号统统打入冷宫。十月革命前的文化获得了新生，这首先反映在纹章学和地名学上。俄罗斯联邦开始使用十月革命前的国旗、国徽和国歌。”【18】“其国徽基本沿用了沙皇俄国的国徽。俄罗斯联邦的国徽是红色盾徽上的金色双头鹰，鹰的胸前有一枚徽章，上面绘有骑马执长矛制服恶龙的圣格奥尔吉（圣乔治）”【19】（图7）。

　　苏联时期，宗教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戈尔巴乔夫推行新思维和实施改革政策，国家对宗教、教会逐渐采取了宽松的政策。1988年俄罗斯接受东正教一千年，俄罗斯东正教会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1988年4月29日，戈尔巴乔夫在接见当时的大牧首皮缅时承认，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及其以后的岁月里苏联政府对教会和教徒所做的一切是错误的【20】。1988年已经有三千多个宗教团体注册。1990年10月，苏联通过了《信仰自由和宗教组织法》和《宗教自由法》，东正教开始重登政治舞台。苏联解体后，长期以来在人们头脑中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骤然崩溃，出现信仰危机，这时宗教便以强大的力量填补了人们的思想空白，国家出现了空前的宗教热，东正教在俄罗斯得到较快发展。1993年12月12日，颁布了《俄联邦宪法》，明确规定保障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俄罗斯已经完全恢复了延续千年的宗教传统。这种传统反映在建筑等方面。

　　1995年为纪念苏联战胜法西斯五十周年，俄罗斯政府在莫斯科凯旋门外的俯首山上兴建了卫国战争中央博物馆、馆前的胜利广场、广场上的纪念碑和圣格奥尔吉（圣乔治）东正教堂。这个建筑群气势恢宏、切合主题，继承了俄罗斯的传统风格。

　　当今俄罗斯发行的币值为 1、2、3、5 戈比硬币一面的图案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图8）。1992年发行面值为 20 和 50 戈比的邮票也有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1997年发行的纪念莫斯科建城八百五十年的纪念邮票当中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图9）。

（二）考察中龙和 дракон 含义差异鲜明

1. 龙在中国是祥瑞和中华民族的象征

2. Дракон 在俄罗斯是恶魔和被杀的对象

　　2009年夏，作者利用到俄罗斯旅游的机会，考察了当今 дракон 在莫斯科和圣彼堡旅游景点中的实际情况。考察的情况显示：在两城市的观光景点中，都有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图画和作品。

（1）在莫斯科

　　红场是俄罗斯的象征。国徽中表现的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以多种形式出现：在进入红场必经的耶稣基督复活城门楼（图12）【21】，门楼塔尖上是金色的俄罗斯国徽，国徽中有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内容。通过耶稣基督复活城门楼进入红场时，看见左门上的绘画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图13）。

　　红场西边列宁墓后克里姆林宫的宫墙内是总统府大楼（图14），大楼顶上飘着的带有国徽图案的国旗中，有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图15）。克里姆林宫里大会堂上的国徽中有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图16）。

　　在红场外的无名烈士墓和朱可夫青铜像旁，新建了一个大型地下超市，该建筑物的顶上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塑像（图17）。

　　在红场周围维持秩序的莫斯科市的警车上，其图案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图18）。

　　莫斯科凯旋门外的俯首山上兴建的卫国战争中央博物馆，馆前的胜利广场，广场上的纪念碑是旅游参观的景点。1995 年为纪念苏联战胜法西斯五十周年的一组建筑中，广场上的纪念碑格外显眼（图19）。纪念碑的基座上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的青铜雕塑（图20），被割下 дракон 的头上有德国纳粹的标志（图21），дракон 代表德国法西斯的寓意十分明确。

　　当今莫斯科的市徽（图23）就是参考十八世纪末莫斯科市徽（图22）【22】基础上绘制的，莫斯科的市徽和国徽中的中心图案内容相同，也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2）在圣彼得堡

　　冬宫御座大厅里沙皇的宝座（图24）后面的墙上是大理石的浮雕“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图25），幔帐的图案（图26）及宝座上都有沙皇俄国的国徽，国徽当中都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

　　圣彼得堡郊区新修复的皇家夏日行宫彼得宫（图27）。它于 1723年开工，延续了一百五十年。夏宫中最高建筑物的顶上是金色的沙皇时期的国徽，国徽中是圣格奥尔吉杀 дракон 图案（图28）。

　　在俄罗斯旅游过程中，参观的都是著名的旅游点，体现的是俄罗斯文化的精粹。在俄两城市的参观考察显示：在俄罗斯文化中дракон 是邪恶、恶魔、敌人的象征，是被俄罗斯人民消灭的象征。

三、中国民众对龙与俄国民众对 дракон 认知有较大差异

　　作者的家父作为翻译，曾经在 1954年和 1958年陪同两批来华苏联专家参观故宫，参观过程中两批专家参观完后对家父说，龙在中国是吉祥和帝王的代表，但在俄罗斯则有邪恶和凶险的含义【23】。龙在中国民众中和 дракон 在当今俄罗斯民众心目中是如何感知的呢？有人认为，中俄双方文化接触的几百年以来，俄罗斯人已经接受中国龙代表威武与吉祥，并不代表邪恶。西方人已经接受中国龙不代表邪恶的本质，这点用不着我们操心。是否如此？我们通过问卷调查方法进行了研究，结果显示，目前龙误译 дракон 造成中俄两国民众心理的较大差异。

　　……

　　就当今俄罗斯人民如何看待 дракон，2011年12月底课题组通过美国国际抽样调查公司（SSI）对俄罗斯民众进行了网上问卷调查，问题为：您认为 дракон 在贵国代表着什么？……

　　分析全部受访者、青年人和精英群体的态度显示（将年龄在二十四岁及以下者定义为青年人。将最高受教育程度为硕士及以上者定义为精英群体）：

　　在对于 дракон 的意义理解上，全部受访者中，认为是“凶险”含义的占 31.9％，“邪恶”占 12.0％，“魔鬼”占 1.6％，这三项可归纳为 дракон 代表恶，占 45.5％。选择“吉祥”的为 27.5％，“善良”的为 15.2％，“天使”的为 2.2％，这三项可归纳为 дракон 代表善，占 44.9％。代表其他为 9.6％。七个选项中，认为 дракон 代表凶险的是受访者选择比例最高的选项，总体上讲，认为 дракон 代表恶与代表善之差为 0.6％。在精英群体中，恶占 46.3％（“凶险”34.9％，“邪恶”10.8％，“魔鬼”0.6％），善占 45.2％（“吉祥”25.9％，“善良”16.3％，“天使”3.0％）。代表恶与代表善之差为 1.1％。在青年人群中，恶占 45.5％“( 凶险”31.8％，“邪恶”11.4％，“魔鬼”2.4％)，善占 43.9％“( 吉祥”29.0％，“善良”12.9％，“天使”2.0％)，代表恶与代表善之差为 1.6％。……

　　结论：以上通过语义分析法、文献法、实地考察法和问卷调查法，研究结果均表明：俄罗斯主流文化中 дракон 就是“代表邪恶与祸祟”，是圣格奥尔吉屠杀的对象。

四、修正误译 дракон 的必要性

　　在翻译中，错译是经常发生的，一般的情况下，错译的词在约定俗成时，可以容忍，不一定要把误译改正过来。然而，龙误译 дракон 是例外，需要修改。理由主要有：

（一）龙是中国的象征，意义重大

　　在俄文中“дракон”现在已经成为中国的代名词。（以 дракон 为书名的关键词，查阅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的书有十五本【27】，其中 дракон 代表中国的八种（占53.3％）。在俄语词典、俄汉词典和汉俄词典中，дракон 和中国龙是混为一谈的。因此在俄罗斯人眼睛中，дракон 就代表中国。

（二）龙和 дракон 的冲突无法调和

　　龙和 дракон 的差别，不是简单的祥兽和恶兽问题，其深层中是中国和俄罗斯两种文化基因的不同，彼此都根深蒂固难以改变。首先，дракон 就是《圣经》中那条让亚当和夏娃吃了智慧之果的蛇，是原罪之源的化身，必须要杀死，西方文化主张人性是恶的。中国主流文化主张人性是善的。只要东正教还在俄罗斯存在，дракон 的邪恶的含义就无法消失。俄罗斯十月革命后，苏联曾对宗教进行了限制，但是随着苏联的解体，东正教在俄罗斯的力量得到快速发展。可以预见今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俄罗斯人都会把 дракон 作为邪恶的象征，是被屠杀的对象。其次，龙在中国的基本含义也不会根本改变。五千年来，龙一直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可以预见今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这种观念不会改变。西方的思维方式是二元对立的，善和恶是无法调和的。这与中国的福祸可以转化（“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的辩证思维相距甚远，因而无法调和。

（三）不改会使中国形象在俄罗斯被误读

　　寓有祥瑞和代表中国之义的龙翻译成 дракон 后，在俄罗斯有一半以上的人会误读为邪恶。把 дракон 作为中国的代名词，于中国形象不利，在某种程度上中国自己在妖魔化自己。其逻辑是：дракон（A）是凶险（B），дракон（A）是中国（C），那么：因为 A＝B，A＝C，所以 B＝C，即凶险＝中国。中国宋代出了个奸臣秦桧，以后中国人起名时基本没有用“桧”字的，个人是如此，国家也是如此。龙被起个错误的俄文名，为什么不避讳一下呢？外国人起的不好，我们必须改。

（四）不改会为中俄两国民族误解和敌对留下祸根

　　龙在中国是中国的象征，дракон 是要被屠杀的恶兽象征。在中俄关系友好的时期，不显著，若有风吹草动，很容易成为敌视中国的借口。从长期的战略考虑，为避免中俄文化差异引起的误解和产生的敌对情绪，修改 дракон 的误译具有战略意义。

（五）更改是双赢

　　更改误译有利于中国人民和俄罗斯人民（及西方各国人民）各爱其爱，各恨其恨。让中国人大胆地爱龙，不要担心俄罗斯人认为 дракон 是恶的，而放不开手脚。避免 2005年奥运会福娃中龙娃被落选情况重演。俄罗斯人民也不必顾忌中国龙中善的含义，让他们也痛快地恨 дракон。把龙和俄罗斯的 дракон 分开，把龙和西方各国的 dragon 分开，各爱其爱，各恨其恨。这对双方都有利，是双赢。

五、修正误译 дракон 之我见

　　翻译宜以音译为主，兼顾义译为原则。音译是翻译空缺词的通常译法。例如： 中国“茶”在俄语中原来没有（空缺词），音译成“чай”。俄罗斯创造的“Совет”，中文里原来没有（空缺词），音译为“苏维埃”。因此，作者建议：

（一）龙音译为 лyн，дракон 译成“罪根兽”

　　用音译的方法，将龙音译为俄文新词（例如，лyн），用音译与意译相结合的方法，将 дракон 翻译成“罪根兽”。

（二）所有源于 drakon 的西文译为“罪根兽”，将“龙”音译为相应西文的新词

（三）修改作为一项国家工程

　　修正译法并非易事，需要做很多工作，不能只靠学界进言，这应该是个国家行为，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建议将纠正龙与 дракон 等西文的误译工作立项为一项国家工程，由国家相关主管部门全面抓起来并具体落实。目前中俄关系良好，为修改误译提供了良好的国际环境，此事应抓紧为宜。

　　（本文写作过程，家父关百钧研究员、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李玮教授、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王思磊女士曾经提出修改意见，特此致谢。）

注释：

1，关世杰：《跨文化传播理论在对外传播中的应用价值——以龙在我国与 dragon 在英美的文化差异为例》，姜加林，于运全主编：《构建现代国际传播体系：“全国第一届对外传播理论研讨会”论文选》，外文出版社，2011年；关世杰：《“龙”在中国及“dragon”在美国文化含义辩析》，载于北京大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应用语言学研究所编：《语言学研究》第九辑，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

2，[俄] 热尼娅、王晓娜：《汉俄比喻异同例说》，《毕节师专学报》，1996年第四期，第24-26页；闫德豪：《浅谈龙在中俄人民心中的形象差异》，《俄语学习》，2010年第二期，第52页。

5，Great Soviet Encyclopedia, Mac Millan, TNC. New York, A translation of the third edition, 1975, V8, 8-142-1, p.399.（英文《苏联大百科》译自莫斯科大百科出版社 1970年版）

8，参见联合圣经公会捐赠纸张、南京爱德基金会印刷、由教会发行的和合本《圣经》。

10，吴克礼主编：《俄罗斯社会与文化》（学生用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7、151、331、507、508页。

12，[俄] 格奥尔吉耶娃：《俄罗斯文化史——历史与现代》，焦东建、董茉莉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73、74、89页；《苏联大百科：莫斯科》，第六卷，1976年，第944页。

13，16，[俄] 格奥尔吉耶娃：《文化与信仰：俄罗斯文化与东正教》，焦东建、董茉莉译，华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117、209页；

15，[俄] 格奥尔吉耶娃：《文化与信仰：俄罗斯文化与东正教》，焦东建、董茉莉译，华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117、209页；[俄]尤里谢尔盖维奇·里亚布采夫：《千年俄罗斯：十至二十世纪的艺术生活与风情习俗》，张冰、王加兴译，生活·读者·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第191-192页。

17，18,19，20，吴克礼主编：《俄罗斯社会与文化》（学生用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7、151、331、507、508页。

21，[俄] 格奥尔吉耶娃：《俄罗斯文化史———历史与现代》，焦东建、董茉莉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73-74页；格奥尔吉耶娃：《文化与信仰：俄罗斯文化与东正教》，焦东建、董茉莉译，华夏出版社，2012年，第136页。

22，在旅游途中，一位同事购买了一本介绍在俄罗斯旅游的宣传画册。画册第 97页里说，圣乔治是莫斯科公爵们的守护神，该图从十八世纪末起成了莫斯科的市徽（图23）。

23，家父在看完本文后说，他对此段往事记忆犹新。

27，作者于 2012年8月23日星期四下午四点查阅。

【编后记】

　　俄罗斯是中国最大的邻国，两国历史上恩恩怨怨，不胜枚举。现在，中国面对美国的巨大压力，俄罗斯是中国最重要、最强大但是关系也非常微妙和脆弱的盟国，因此，在不涉及原则问题时，中国方面应该尽量避免出现有损这种关系的事情。译龙为 дракон 是前人犯的错误，应该尽早改正。关老师此文列举了大量事实，足以让常识和理性尚存的人警醒。

　　搞文化和传播工作的学人不会造武器，不会打仗，不会外交谈判，那就在书桌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不要给中国的国际关系添乱，尽量减少敌人，不要给敌对势力攻击和妖魔化中国提供方便。

　　文中有编号的图片系原文中的图片，但原文中的图片均为黑白单色，因此编者另外配图，和原文用图有所不同。如有疑问，以原文为准。

（黄佶编辑配图，2019年9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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